那张照片，估计很多人都忘不了。

一个曾经帅气高大的男人，蜷在沙发上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，肚子却大得像个怀胎十月的妇人。

眼神里不是绝望，也不是痛苦，而是一种……怎么说呢，一种燃尽了的空洞。

这就是“小寨”，李德寨，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，定格下的画面。

才32岁。

很多人看到新闻标题，第一反应就是“作的”。

大三阳，还敢天天陪客户喝酒熬夜，这不是拿着生命在玩俄罗斯轮盘赌吗？

活该。

你看，网络上的人类审判官总是这么简单、直接、充满了正义的快感。

但事情要真这么一黑一白，那就不是人间了，那是爽文剧本。

咱们把时间往回倒倒。

回到李德寨还没成为“抗癌斗士小寨”之前，他也是个在泥潭里摸爬滚打，想给老婆孩子挣个未来的普通男人。

创业失败，欠了一屁股债，家里没啥底子，老父亲也帮不上忙。

怎么办？

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人，一切都得自己亲手去拼。

他选择去做业务员，一个在中国社会语境下，约等于“得会喝酒”的职业。

中国的酒桌文化是个什么玩意儿？

那不是小酌怡情，那是战场。

你的酒量，就是你的诚意；你喝倒了，单子就成了。

小寨身体里揣着“大三阳”这张牌，相当于一个引擎漏油的赛车手，非要踩死油门去跑拉力赛。

每一杯灌下去的酒精，都不是什么“人情世故”，而是催着肝脏细胞癌变的催化剂。

他不知道吗？

他肯定知道。

体检报告又不是文言文，看不懂。

可那又怎么样呢？

这边是医生“禁酒、休息”的劝告，那边是嗷嗷待哺的孩子、催债的电话和老板“小李，这个客户你搞定”的殷切期望。

你怎么选？

我们这些坐在屏幕前敲键盘的，当然可以说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”，说得轻巧。

但当“革命”的本钱都不够付下个月房租的时候，又有几个人能那么洒脱？

他不是在用健康换钱，他是在用命，去赌一个“万一”。

万一我没事呢？

万一我把债还清了就能歇了呢？

悲剧就在于，生活里没有那么多“万一”。

从肚子疼到确诊肝癌晚期，死神根本没给他留下多少讨价还价的时间。

他开始在网上记录自己的抗癌过程，或许是想找点精神寄托，或许是想给别人提个醒。

镜头前的他，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，像一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植物。

化疗的折磨，癌痛的撕心裂肺，让很多看客都留言说：“看着太难受了，解脱了也好。”

你看，这就是人性最微妙的地方。

当一个人活得比死还难受时，死亡，反而成了一种祝福。

他那个才两岁的儿子，今年四月份刚刚过完生日。

这个小家伙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自己父亲有清晰的记忆。

他长大后，只能从遗孀的口中，从那些痛苦的视频片段里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：一个为了还债、为了家，把自己活活“喝”死的男人。

这故事，到底是英雄主义，还是愚蠢的悲剧？

我分不清，也可能两者都是。

我们总爱讨论内卷，讨论996，讨论怎么在疯狂的社会齿轮下保全自己。

小寨的故事，就是这些宏大词汇下一个血淋淋的注脚。

他被债务、被家庭责任、也被那种“男人就该扛起一切”的社会潜规则，一步步推向了悬崖。

他不是没有选择，而是他看见的选项里，没有一个是轻松的。

所以，别轻易地去批判一个用命换钱的人“拎不清”。

当我们自己没站在那个悬崖边上时，我们永远不知道那风有多冷，脚下的石头有多松。

只是，一声叹息之后，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，是不是该摸着自己的肝，问问自己：今晚这顿酒，真的非喝不可吗？

这个班，真的非熬不可吗？

毕竟，ICU的账单，可比任何业务都贵得多。

而且，还没人替你报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