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把脑瘫儿子遗弃在山西废矿,七年后母亲去旅游重逢:妈,是我
父亲把智障儿子遗弃在山西废矿,七年后母亲去旅游重逢:妈,是我
声明:本文基于真实社会事件改编,为保护当事人隐私,文中人物均为化名,部分细节经文学化处理。
七年前的晚秋,林秀琴的日子彻底变了样。她三十八岁,在镇里的食品厂做统计,丈夫张志强在运输队开货车,儿子张浩刚满八岁。
一家三口过得不算宽裕,却也安稳。直到那场意外。
一个周六的上午,张浩跟院里几个孩子在楼下玩弹珠。林秀琴在阳台收衣服,忽然听见楼下吵嚷起来。她探出头,心猛地揪紧——儿子趴在地上,胳膊流着血,没动静。"浩浩!"林秀琴跑下楼,抱起儿子往卫生院冲。
卫生院里,医生的话让她发懵:肘关节粉碎性骨折引发神经损伤,命保住了,后遗症却难恢复。"孩子情况特殊,"主治医生说,"肢体活动会受限,认知能力也受影响。简单说,就是偏瘫伴随智力障碍。"林秀琴腿一软,差点摔倒。醒来时,张志强坐在床边,脸阴着,眼里是熬红的血丝。"要花多少钱?"她哑着嗓子问。"前期手术得十五万,后续康复没数。"张志强声音闷着,"医生说,再好的治疗,也回不到从前了。"林秀琴闭着眼,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。十五万,对他们家就是座山。
接下来的四个月,他们借遍了亲戚,卖了老房子,搬进厂区的旧宿舍。林秀琴辞了工,专门照顾儿子,张志强则多接了夜班。钱还是不够。张浩要定期复查,要吃营养药,要做康复训练。五个月过去,孩子没见好转。他走路得人扶,说话含混,智力只够得上三四岁孩子。有时会突然尖叫,有时能对着墙坐一下午。林秀琴夜夜睡不着,看着儿子蜷在床角,恨不能替他遭罪。
张志强的态度却慢慢变了。起初,他还会搭把手,陪去卫生院,跟林秀琴商量治疗的事。但次数多了,尤其医生总说"恢复希望不大"后,张志强开始躲事,话也少了。"这样不是办法。"一天夜里,张志强开口,"我们花了快十万,浩浩没见好。""你想怎样?"林秀琴抬眼,"他是咱儿子,不能不管。""我没说不管,是得面对现实。"张志强压低声音,"医生说了,他这辈子就这样了。咱这么填钱,最后啥也落不着。"林秀琴听出话外音,盯着他:"你想送他走?""我没说。"张志强别过脸,手指在膝盖上蹭着。"那你啥意思?"张志强沉默半晌,说:"我听说有专门收这类孩子的地方,花钱少,有人照看。""你说福利院?"林秀琴声调拔高,"你要把咱儿子送福利院?""不是福利院,是康复中心。"张志强辩解,"那里比家里专业,对浩浩好。""我不同意!"林秀琴斩钉截铁,"浩浩要的是家里人,不是陌生地方。"
这话引来了第一次大吵。张志强骂她死脑筋,说她的固执害了全家。林秀琴骂他没良心,想甩包袱。吵架声把张浩惊了出来。孩子扶着门框,怯生生看着他们。"爸...妈...别吵..."他含混地说着,挪到林秀琴身边,拽住她的衣角。看着儿子吓白的脸,林秀琴心像被掐住。她把儿子搂怀里,对张志强说:"不管你咋想,我不丢浩浩。"
张志强看着娘俩,嘴唇动了动,转身进了厨房。
从那天起,张志强常不回家。他总说跑长途,要过夜,要么就说临时加派了活。即便回来,也是扒拉两口饭就躺沙发,不跟林秀琴说话,更不看儿子。林秀琴知道,这个家快散了。
张浩的状况没好转,反而添了新毛病。他开始抽风,毫无征兆地倒地抽搐,每次都让林秀琴手忙脚乱。医生说是神经损伤的后遗症,得长期吃控制药,副作用大,伤肝肾。更糟的是,张浩变得爱打人。一次,邻居家女孩来借酱油,张浩突然推了她一把,女孩磕在门槛上,哭了半个钟头。邻居找上门,话里话外透着嫌弃——他们不想自家孩子跟张浩玩。"我知道你们难,"邻居大妈说,"但浩浩这样,确实不适合跟别的孩子凑堆。万一出点事,谁担得起?" 林秀琴一遍遍道歉,心里的憋屈没处撒。她儿子不是故意的,他只是病了,为啥人人都用那种眼神看他们?
厂里的人也开始议论。有人说张浩是讨债的,有人说张志强家风水不好,还有人劝他们趁早送孩子走。这些话传到张志强耳朵里,他的火气更大了。"你看看现在啥光景,"一天傍晚,张志强爆发了,"满厂的人都在背后说,浩浩过得不舒坦,咱也憋得慌,这样熬着有啥意思?""那你想咋着?"林秀琴累得懒得动。"我联系了个地方,在山西,专门收这样的孩子。"张志强说,"条件不错,有医生,花钱也不多。""我说过,不同意。"林秀琴闭着眼。"秀琴,你清醒点。"张志强语气硬起来,"咱为浩浩搭进去多少了?房子没了,工作受影响,亲戚都躲着咱。不能再这么耗了。""那是咱选的,没人逼。""可咱也得为以后打算啊!"张志强嗓门提起来,"咱还不老,还能再要个娃。"这话彻底惹毛了林秀琴:"再要个?你想用新的替浩浩?""我不是这意思,我是说...""你就是这意思!"林秀琴打断他,"在你心里,浩浩早不是你儿子了,就是个累赘!""够了!"张志强也吼起来,"我承认,我觉得他是累赘!咱为他受了这么多罪,换来了啥?就换了没完没了的糟心事!"话出口,张志强就后悔了。他看见林秀琴脸瞬间白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"你咋能说这话?"林秀琴声音抖着,"他是你亲儿子!"
"我知道他是我儿子,可是..."张志强想解释,又咽了回去。
这时,张浩从屋里挪出来。他听见了爸妈吵架,小脸上满是茫然。"爸...不...妈..."他结结巴巴地说,想往前走,却一下绊倒在门槛上。林秀琴赶紧去扶,张志强站在原地,眼神复杂地看着。
那天夜里,张志强没回房睡,在沙发坐了一宿。第二天早上,林秀琴起来时,张志强已经不在了。她以为他出车了,直到中午车队队长打电话问张志强为啥没去接班,才觉出不对。张志强手机关机,队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。林秀琴慌了,到处打听,没消息。
四天后,张志强回来了。他看着很累,眼里却透着股异样的光,像拿定了啥主意。"志强,你这几天去哪了?"林秀琴急着问。"我去看了几个地方。"张志强说,"找到个好地方,在山西大同,专门收脑瘫孩子。那里设备好,医生有经验。"林秀琴心沉下去:"你还是想送浩浩走?""秀琴,你听我说。"张志强语气软下来,"那地方真专业,有最好的康复仪器,医生都治了几十年这种病。浩浩在那能得到最好的照顾。""不管多好,我不叫浩浩离开我。""可你想过浩浩吗?"张志强突然问,"他在这开心吗?能跟别的孩子玩吗?能像正常孩子那样长大吗?"这些问题让林秀琴答不上来。确实,张浩在这并不开心。他没朋友,没玩伴,天天闷在屋里。"那地方有好多跟他一样的孩子,"张志强接着说,"他们能一起玩,一起做康复,浩浩不会觉得自己不一样。"林秀琴没说话。她不得不承认,张志强说得有点道理。"而且,"张志强补充,"咱能常去看他,等他好点了,就接回来。""真能常去看?"林秀琴问。"当然。"张志强点头,"我跟那边说好了,每个月能去一次。"林秀琴陷入了挣扎。作为妈,她一天也不想跟儿子分开;但作为成年人,她又得考虑啥对儿子更好。
想了一个礼拜,林秀琴松口了:"要是...要是那地方真对浩浩好,我可以去看看。但我得先去瞅一眼。""行。"张志强立刻应下,"下周咱就去山西。"
一周后,他们一家三口往山西去。这是张浩头回坐火车,头回出远门。虽说他脑子不清爽,却对啥都好奇。他扒着车窗,指着外面的树咿咿呀呀说个不停。看着儿子难得的笑脸,林秀琴心里稍缓。或许这趟出门,对浩浩真是个转机。
到了大同,张志强租了辆车,说去那个机构看看。"那地方在哪?"林秀琴问。"在朔州附近,挺清静的地方。"张志强说,"空气好,环境干净,适合孩子养病。"从大同到朔州,开车得七八个钟头。路上,张志强话不多,一门心思开车。林秀琴抱着张浩坐在后座,看着窗外连绵的山,心里越来越乱。这地方跟老家差太远了。真把浩浩放这,他能习惯吗?"妈...山...高..."张浩指着窗外,含糊地说。"嗯,山很高。"林秀琴抱紧儿子,"浩浩喜欢这吗?"张浩想了想,点了点头:"喜欢...高...远..."
第二天上午,他们到了朔州一处废矿附近。张志强说机构在郊区,还得再开段路。"为啥建这么偏?"林秀琴有点起疑。"偏点清静,适合孩子养身体。"张志强解释,"而且地便宜,能弄个大院子让孩子跑。"他们接着往郊外开。路越来越窄,最后拐上了条石子路。林秀琴开始发慌。"志强,咱没走错吧?""没错,就快到了。"张志强声音有点紧。可越往前开,越荒凉。最后,车停在一片荒坡上,四周都是野地,连间房子都没有。"机构呢?"林秀琴四处看,心越来越慌。张志强下了车,绕到后座把张浩抱了下来。"志强,你干啥?"林秀琴赶紧跟着下车。"秀琴,对不住。"张志强突然说,眼里含着泪,表情却挺硬。"你啥意思?"林秀琴觉出不对劲。张志强没回答,抱着张浩往坡上走。林秀琴赶紧跟上,张志强却突然停下,把张浩放在地上。"爸...这...啥地方?"张浩迷茫地看着四周。"浩浩,爸要走了。"张志强蹲下来,摸了摸儿子的头,"你要听话。""啥?"林秀琴懵了,"志强,你说啥呢?"张志强站起来,拉着林秀琴往车那边走:"咱走。""走?浩浩咋办?"林秀琴甩开他的手,"你疯了?""秀琴,这是最好的法子。"张志强声音平平静静,林秀琴却能感觉到他在抖,"咱不能再为他毁了自己。"林秀琴这才明白,张志强压根没打算带儿子去啥机构。他是想把儿子丢在这荒郊野岭。"你疯了!"林秀琴尖叫着冲过去抱儿子,"你要把亲儿子丢在这等死!""妈...爸..."张浩被吓哭了,不明白爸妈为啥这样。张志强拦住林秀琴:"秀琴,你冷静点。咱尽力了,可浩浩好不了了。与其让他遭一辈子罪,不如...""不如让他死在这?"林秀琴疯了似的打张志强,"他是你儿子!亲儿子!你咋下得去手?""就因为他是我儿子,我才不忍看他遭罪!"张志强也吼起来,"你看他现在这样,开心吗?有奔头吗?""那也轮不到你决定他的命!"两人吵着,张浩在旁边哭得更凶了。他虽说脑子不清醒,也能感觉到爸妈在吵得厉害。最后,张志强使劲把林秀琴拽到车边。林秀琴拼命挣,可她劲没他大。"浩浩!妈不走!妈不丢你!"林秀琴哭喊着。张浩也哭着伸手:"妈...别走...别走..."张志强把林秀琴塞进车里,锁了门。他发动车,准备走。"张志强!你停车!停车!"林秀琴使劲拍着车窗,"我要下去!我不能丢浩浩!"张志强没停车。车越开越远,张浩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。林秀琴绝望地看着儿子,看着他在那片荒坡上哭着伸着手。那画面,成了她这辈子忘不掉的噩梦。"你会后悔的!"林秀琴哭着对张志强说,"你这辈子都得后悔!"张志强眼里也有泪,却没回头。
车消失在路尽头,只留下八岁的张浩一个人站在那片野地里。回到家,张志强编了个瞎话。跟所有人说,包括林秀琴她妈,说张浩在山西路上突然发病,送医院没救过来。按当地规矩,孩子就地埋了。林秀琴被这打击打垮了。她知道真相,知道儿子可能还活着,可她找不到那地方,也没法证明张志强撒谎。更重要的是,她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:也许张志强说得对,也许浩浩真的已经在那片野地里...她不敢想。张志强办了场葬礼,棺材里装的是些旧衣服。亲戚朋友都来了,都以为张浩真没了。"孩子走了也好,"有人在葬礼上对林秀琴说,"至少不受罪了。"这些"安慰"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林秀琴心上。要是这些人知道真相,知道她和丈夫把儿子丢在了野地里,还会这么说吗?
葬礼后,林秀琴就垮了。她天天做噩梦,梦见儿子在野地里哭着找妈妈。她无数次想报警,又怕真查出啥来。因为要是浩浩还活着,她就是帮凶。她没拦着张志强,甚至有那么一瞬间,她也动过同样的念头。张志强倒像没事人,甚至比以前对她还好。他会劝她想开点,带她出去转悠,跟她商量以后的日子。"咱重新开始吧,"一天晚上,张志强对林秀琴说,"咱还年轻,能再要个孩子。""我不要。"林秀琴拒绝,"我只要浩浩。""浩浩不在了。"张志强语气平平,"咱得面对现实,得为以后打算。"林秀琴看着他,突然觉得这人很陌生。这真是跟她过了八年的丈夫吗?他咋能这么平静地说儿子没了?"你一点都不难受?"林秀琴问。"我当然难受,但不能总陷在里头。"张志强说,"浩浩也不希望咱这样。"这话让林秀琴更气。张志强有啥资格说浩浩希望啥?是他亲手把儿子丢在野地里的!可她没说。她不敢说,也不能说。
一年后,张志强非要搬家,去另一个县城。他说换个地方能重新开始,能忘了过去。搬家那天,林秀琴最后去了张浩的"坟"前。她跪在那个空坟前,心里默念:"浩浩,妈对不住你。妈没护好你。"到了新县城,张志强很快找了新活,还升了调度。他老催林秀琴再要个孩子,说这样才算真的重新开始。林秀琴不同意。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当妈,因为她没护好第一个孩子。两年后,他们离了婚。表面上是性格不合,实际上是林秀琴原谅不了张志强,也原谅不了自己。每次看见张志强,她就想起那个被丢在野地里的儿子。
离婚后,林秀琴一个人过。她换了工作,搬了家,甚至改了名,想彻底摆脱过去。可那些记忆和愧疚,总跟着她,甩不掉。她常想,要是当时她再硬气点,拦着张志强,现在会是啥样?浩浩还活着吗?他在哪?过得咋样?这些问题没答案,只能在她心里没完没了地折磨她。
七年过去了。林秀琴努力让日子走上正轨,但夜里总被冷汗惊醒。她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,租了间十平米的单间。墙上贴着张浩八岁前的照片,是她偷偷从旧相册里撕下来的。每天睡前,她都会摸一遍照片上儿子的笑脸。
今年初秋,超市组织员工去山西旅游。听到"山西"两个字时,林秀琴手里的扫码枪差点掉在地上。"我不去。"她当即摇头。"为啥呀?"组长拍她肩膀,"费用公司出,就当歇几天。"林秀琴找了个"老家有事"的借口,却被组长戳破:"你老家早没人了,去吧。"她最终还是去了。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牵着,非要让她回去看看。
火车上,林秀琴盯着窗外。七年前也是这条路,她抱着张浩,张志强坐在对面。那时她以为是去给儿子治病,没想到是送他去死。旅游团的路线里有大同古城、五台山,还有朔州的生态公园。听到"朔州"时,林秀琴的指甲掐进了掌心。那是浩浩最后待过的地方。"朔州这几年变化大,"导游举着旗子说,"以前的荒坡都改成林地了,空气特别好。"林秀琴跟在队伍最后,脚步发沉。她总觉得浩浩就在附近,在哪个树后面看着她。
在朔州的民俗街,同事们都在挑特产。林秀琴站在一家卖手工布鞋的摊子前,没心思看。身后传来一阵推车声,伴着不太清楚的普通话。她回头,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推着轮椅,轮椅上坐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。少年右腿不利索,脚踝歪着。皮肤晒得黝黑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侧脸轮廓很熟悉。当少年转过头来,林秀琴的呼吸突然停了。那眉眼,那嘴角的痣,还有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样子——是浩浩。她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,枣子滚了一地。少年被响声惊动,望过来。四目相对。少年先是愣住,接着嘴唇哆嗦起来,用含混的声音吐出几个字:"妈...是我......"
我像被钉在原地。血液好像一下子冻住了。耳朵里嗡嗡响,周围的叫卖声、车轮声都模糊了。只有那双眼睛。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。少年还在看着我。他的嘴唇还在哆嗦。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七年了。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他。有时是八岁的样子,穿着那件蓝色的小夹克,站在荒坡上哭。有时是模糊的大孩子模样,却怎么也看不清脸。可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。他长高了。脸上有了少年的轮廓。但那眉眼,那嘴角的痣,一点都没变。尤其是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样子。是浩浩。真的是他。推轮椅的汉子转过头。他打量着我,眼神里带着警惕。“你认识这娃?”他开口,口音很重。我还是说不出话。只能一个劲点头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地上。砸在滚落的枣子上。少年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。他抬起手,想去擦,却因为不利索,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。“妈……”他又喊了一声。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。带着哭腔。我的心像被刀剜一样疼。我想冲过去抱住他。腿却像灌了铅,挪不动一步。周围有人围了过来。指指点点。“这是咋了?”“看着像认亲呢。”汉子皱起眉,把轮椅往旁边挪了挪。“你是谁?”他问我。“我是……我是他妈妈。”我终于挤出一句话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汉子愣了一下。随即脸色沉了下来。“你胡说啥?”他提高了音量,“这是我儿子,叫石头。”“石头?”我愣住了。浩浩怎么会叫石头?“他不是石头。”我急了,“他是张浩。是我儿子张浩。”“你这人有毛病吧?”汉子护在轮椅前,“我家石头从八岁就跟我过,怎么会是你儿子?”八岁。正好是七年。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。“七年前,他在朔州郊外被人丢下……”我语无伦次地说,“他右腿不方便,说话有点不清楚……”汉子的脸色变了。他看看我,又看看轮椅上的少年。少年一直盯着我。眼泪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。“妈……”他又轻轻喊了一声。汉子的身体晃了一下。“你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“大哥,”我抓住他的裤腿,“我知道是你救了他。谢谢你。求求你,让我看看他。”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。有人开始对着我们拍照。汉子叹了口气。“先起来吧。”他说,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”我站起来。腿麻得厉害。汉子推着轮椅,往街尾的茶馆走。我跟在后面。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茶馆里很安静。汉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。服务员过来倒水,他摆摆手让人家走开。“七年前,”他先开了口,“我在废矿那边拾荒。听见有孩子哭。过去一看,就他一个人缩在石头堆里。问他啥都不说,就知道哭。身上还有伤。我就把他带回去了。我没儿没女,就养着他了。给他取名叫石头,希望他能像石头一样结实。”我看着少年。他低着头,手指抠着轮椅的扶手。“他……这些年还好吗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汉子叹了口气。“不好。刚来时话都不会说,见人就躲。腿上的伤感染了,差点没保住。我带他跑了好多医院。现在能自己扶着东西走几步,说话也比以前清楚点了。就是记性不好,好多事记不住。”我看向少年。他慢慢抬起头。“我记得……妈妈。”他说。“记得……爸爸……把我丢在……那里。”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。疼得喘不过气。“浩浩,对不起。”我哭着说,“妈妈对不起你。”他摇摇头。“不哭。”他伸出手,想碰我的脸。手伸到一半,又缩了回去。“叔叔……好。”他说。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石头,你想跟你妈妈走吗?”汉子问他。少年愣住了。他看看我,又看看汉子。眼里满是迷茫。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。我的心沉了下去。是啊。我有什么资格让他跟我走?这七年,是眼前这个汉子在照顾他。我这个亲妈,却把他丢在那样的地方。“大哥,”我说,“我知道我没资格。但我想……我想补偿他。我想让他过好点。我可以出钱……”汉子打断我。“我养他不是为了钱。”他说,“你要是真心疼他,就常来看看。别逼他做决定。”我点点头。眼泪又下来了。“石头,”我看着他,“妈妈以后常来看你,好不好?”他没说话。只是看着我。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。那天下午,我跟着他们回了家。是一间很旧的平房。院子里种着菜,还养了几只鸡。很简陋,却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屋里墙上贴着几张奖状。都是石头得的。“他现在在附近的特教学校上学。”汉子说,“老师说他很乖。”我看着奖状上“石头”两个字。心里五味杂陈。晚饭很简单。面条,就着一碟咸菜。石头吃得很慢。他总是偷偷看我。我给他夹菜,他会小声说谢谢。吃完饭,我该走了。旅游团的车晚上要出发。“浩浩,”我蹲在他面前,“妈妈要走了。妈妈下次再来看你。给你带好吃的,好不好?”他点点头。“妈妈……不走?”他突然问。我的心一颤。“妈妈……现在还不能。”我说,“妈妈回去办点事。很快就回来。”他低下头。没说话。我站起身,看向汉子。“大哥,这是我的电话。”我把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他,“有什么事,随时打给我。钱……我会定期打过来。”汉子接过纸条,没说话。我最后看了石头一眼。他还是低着头。我转身往外走。眼泪忍不住掉下来。走到门口,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。“妈妈……早点来。”我回过头。他正看着我。眼里亮晶晶的。“嗯。”我用力点头,“妈妈一定早点来。”坐上去往车站的车。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后退。我知道。我的人生,从这一刻起,又要改变了。只是这一次,我不知道是好是坏。回到我住的城市。我立刻辞了工作。收拾了东西。我要去朔州。我要陪着浩浩。不管他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妈。我都要守着他。弥补这七年的亏欠。可当我买好车票,准备出发的时候。接到了汉子的电话。“你别来了。”他说。“为啥?”我心里咯噔一下。“石头……走了。”“走了?去哪了?”我没反应过来。“昨天晚上,他趁我睡着,自己出去了。”汉子的声音很沙哑,“我找了一晚上。今天早上,在以前那个废矿那里找到他了。他……没气了。”我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。屏幕摔得粉碎。就像我的心一样。“不可能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“昨天还好好的……”“他留了张纸条。”汉子说,“上面写着……想去找妈妈。还说……谢谢叔叔。”我瘫坐在地上。眼泪像决堤的洪水。浩浩。我的浩浩。妈妈对不起你。真的对不起你。你等我。妈妈这就来找你。我站起身。一步步走向窗边。外面的天很蓝。就像七年前,我把他丢在荒坡上那天一样。
